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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昂巴——我的好战友

来源: 免费小说网 时间:2019-10-29 19:36:14
破坏:哈尔滨治疗癫痫病的医院有哪些? 阅读:2329发表时间:2013-02-01 20:50:19
摘要:它是我的乘马,在危急时刻救了我的命

1963年,我从拉萨调到藏北的巴青县高口区政府任文书。那一天,扎西区长对我说:“过两天我们就要下乡了,现在带你去看看你的战友。”他将我领到马厩,高喊一声:“昂巴!”只见一匹毛色像索河边的黄野鸭般的马儿,立即高高昂起了头,两只眸子又黑又亮,前后左右不停地扫视着,真逗人喜爱。区长拉住马缰绳,昂巴的鼻子在他手上轻轻地蹭摩着,咴儿咴儿直叫唤,耳朵还时不时地抖动一下子,仿佛在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个动静。曾经当过骑兵侦查排长的区长,从裤袋里摸出块干奶渣,喂进它嘴里,然后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昂巴今后就是你的战友了,你可要好好爱护它!”
   过去,我在班戈湖地质队工作时经常去野外,后来去西藏地方干部学校学习藏语文,毕业后到堆龙德庆县马区去实习,就多次骑过马,但那都是雇老乡的马,马牵来时,鞍鞯一应齐全,“达罗巴”(回马人)也会一直跟着你。到了目的地,人、马工资一付就算万事大吉了。可现如今,这昂巴交给我了,它的吃(马料和青草)、穿(冬、春寒冷季节马匹晚上盖的保暖垫子)、用(鞍鞯和马蹄铁)就都要由我来操办了。这些事,别西安治疗癫痫病好的医院有几家的同志做得到,我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得到。但转念一想,听区长说,这高口区下辖五个乡,无论是从南到北,或者是从东往西,快马加鞭一天都走不到。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面积起码也有上千平方公里,而且一出了区政府那个大门,除了眼前那条涛惊浪骇,急急忙忙奔向怒江的索河之外,剩下的可就都是重峦叠嶂的大山和山峦间那条条沟壑和块块草场了。我心想,我的这位新“战友”,若是哪天使起性子跑远了,我上哪里去把它找回来?我对区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哈哈一笑,说:“马通人性,只要你真心待它,它哪里会舍得丢下你哟。”
   那一天,我们要下乡工作了。我从屋里搬来全套鞍鞯,放到马厩外面,拿上马嚼子,就去牵昂巴。可我刚走到它跟前,手还没有碰到它笼头上的那根绳子,昂巴猛地一扬头,抬起前蹄,咴咴大叫,吓得我连连倒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的区长哈哈大笑起来,说:“怕哪样?这是昂巴在跟你这个新战友打招呼哩。你刚来,它认生,今天就由我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我手里接过马嚼子,一眨眼功夫,就给昂巴带上了,然后将昂巴牵到马厩外面,栓好,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鞍鞯也都备齐了。他拍了拍昂巴那肥墩墩圆滚滚的屁股,说:“你瞧瞧,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区里这些马,膘情都不太好,可这昂巴也真怪,现在膘情还是这么好。莫非它是猪八戒的小外孙?再瞧瞧,浑身连根杂毛都没有,简直就是一匹黄缎子呀!”
   下乡没几天,区长回区去开会,我就留在了前塔乡。又过了好些天,区长让人捎来口信,让我回区去一趟。乡文书达娃永忠听说我要走,就说:“刚好我也要去区里买茶叶,我俩一起走吧。”我们骑马沿强曲河而下,达娃永忠不断地夸奖着昂巴是匹好马。我问:“区长也是这样讲。但是它到底好在哪里,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就给我讲讲吧。”达娃永忠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讲开了马的故事:
   按照西藏古老的苯教经典记载,世间万物均由卵中生成。很早很早以前,母马生下了五只蛋,夏三月将它们放在公牦牛角中去孵化,没有孵成功;秋三月改放到草丛中,还是没有能出壳;冬三月又放到石头缝缝里,天气太冷,仍然没有孵成;直到次年的春三月,母马将装着那五只蛋的牦牛角放到了纳木措湖边上,湖边气候冷热均匀,一天,装着蛋的牦牛角轰地一声,涨得四分五裂,“马”终于被孵了出来。但从此牦牛与马也成了死对头,你看如今,人们都不敢将牛、马栓在一起,避免发生驮牛将马顶伤甚至顶死的事件。
   我说:“说世间万物都是由卵中生成,也许还真有些道理,但你说马是母马生的五只蛋中孵出来的,那母马又是哪个生出来的?”达娃永忠说:“我哪里晓得,可老人们都是这样说。但是牦牛跟马栓到了一起,斗起架来,结果马被牛角戳穿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却是我亲眼看到的。”他避开了蛋生马的话题,扯开嗓子高声唱了起来:
   轿子有长也有短:长马好比那草滩上的公鹿;短马像用嘴哄土的老母猪。
   浪花时起又时伏:马儿仰头要象狼行在山脊;俯首的马儿象那狐狸在觅食。
   石头有白也有黑:白马像苍鹰翱翔在蓝天上;黑色的马儿像只过河的公山羊。
   山谷有阳也有阴:阳坡的马儿似被狗追赶的黄羊;阴坡的马像公獐子立在岩头上。
   山风吹来有强也有弱:大马就像头顶的太阳;小马儿却像那水边一块裹着衣服的小石头。
   他的这首歌将我唱糊涂了。我说:“你唱了半天,但我还是看不出昂巴到底好在哪里。”达娃永忠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口气:哎——,然后说:“根拉(藏语:老师),你先仔细看看昂巴那个头,有什么特点?”我说:“它那头太小了,要是个人,就表示智力发育不良。它肯定是匹傻瓜马。”达娃永忠笑着说:“根拉你想想,马若是长着个百把斤重的大脑袋,它还能跑得动吗?”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还算有道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又用手一指昂巴,问我:“你注意过昂巴的鼻子吗?它有什么特点?”昂巴长着两个大大的鼻孔,这我早就看到了,再转头看看达娃永忠的马,两匹马鼻孔大小好像也差不多,哪里有什么区别?达娃永忠干脆勒住马,翻身跳了下来。我问:“你要干什么?”一边说着,跟着也就下了马。达娃永忠指着他那匹马的鼻子说:“我这匹马长的是个扁鼻子,鼻翼厚鼻孔小。你再看看昂巴,鼻翼薄,鼻孔大,宽阔的胸膛吸起气来像只皮风箱……”我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就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我们上了马,达娃永忠笑着说:“马讲究兔子头、羚羊鼻、青蛙眼。马还要有“充点玛”(雕。西藏牧区一种捕食地老鼠的鸟)的胸膛,“充充”(天鹅)的颈脖、“克”(驮牛)的肩。这三样齐全了才是匹好马。还要有“志马”(奶牛)的毛、“麻黑”(水牛)的胃。从外表看,就是要脊背似“亚”(鱼)、臀部像“郭娃”(黄羊)、还要有“呐”(岩羊)的腿。只有这几样都齐全了,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马。还要耳朵像鹰翎,耳尖像准星……”过后,我将昂巴端详了好些日子,也没看出个究竟来。但我还是牢牢记住了区长的那句话:马通人性,只要你真心对它好,它哪里会舍得丢下你哟。从那以后,我就细心地照顾着我的好战友——昂巴。每次的青稞马料,我都要多淘洗几遍,以防细沙石硌了它的牙;寒冷季节下乡开地铺,我宁愿自己少垫条垫子,也要给它盖好保暖垫;我还学着区长,经常放些干奶渣在裤袋里,每到途中休息时,就给它喂上一小把。到了夏初,高原的精灵——“冬虫夏草”,长出了矮矮的褐色的“草”,只要遇上了,我就立刻跳下昂巴,将那小精灵挖出来,在小溪旁洗洗干净,头次我吃虫,昂巴吃草;二次我吃草,昂巴吃虫。每到上下山坡,我更是坚持“上山不骑马,下山马不骑”。到了乡下,将昂巴一放,它自己会上山去找草吃,我要骑马了,只要在小山坡上高声喊它的名字,它就会“召之即来”。昂巴,真正成了我的好战友!
   一眨眼,两年过去了。一次,我只身前往烟塔乡。骑着昂巴经过高口乡索德地方时,一只大黑獒像是从地下冒了出来,一声不响就疯狂地朝我直扑过来。昂巴受到这突然的惊吓,猛地往右一横,我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帽子摔丢了,眼镜摔脱了(幸好那眼镜架是用一根细毛绳牢牢栓住挂在脖子上,才没有摔坏)。这时,獒狗离我已近在咫尺。我想去拿枪,手痛得根本抬不起来。正在这危急时刻,只见昂巴一声嘶鸣,转过身去,对着那狗一尥蹶子,刚好踢到狗头上,那只凶恶的狗呜咽着逃开了。昂巴回到我的身边。这时候我才感到右腿钻心般地痛,原来是摔在了一块石头上,鲜血也从裤子里面渗了出来。看到那黑红色的血,我更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我勉强支起身子,高声喊道:“米月拜,米月拜(有人吗?)”可那时候人们都迁往春季草场去了,冬窝子里除了一个个空荡荡的牛羊圈,几处低矮的小土房,哪里还有人?我喊了好久,没有一点回音。昂巴睁着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又“咴儿咴儿”轻声地叫着,围着我来回打圈圈。见我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它那原本十分温柔的眼神,也仿佛变成了着急和怜悯。再后来,我惊奇地发现,它那双大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当时我是腿痛心又慌,看到昂巴那小小的泪花,也仅仅是感到一点惊奇。但是后来,当我回到了区里,又平安无事地躺在了床上,再仔细回想着那天的遭遇,我突然觉得,昂巴是一匹马,也就是人们平时说的“畜生”,看到我这个“人”遭了难,它竟会流泪。此时此刻,我才感悟到,世间万物,无论人畜,只要有了真情,心灵就会互相沟通;无论是人的眼泪还是动物的眼泪,它们都是一切生命共同拥有的真情实意的流露,这才是我们这个世界上很宝贵的感情啊。我还想起,平时人总爱把自己摆在万物之灵的神坛上,就连去骂另外一个人,也是说那个人“禽兽不如”。我突然觉得,这句老古话,可真值得好好商榷啊。
   从昂巴的眼神里,我还看到了它似乎在说:“你痛吗?快点起来吧。”我嘴里说着:“昂巴,我实在起不来了,咋办呀。”可又一想,昂巴是匹马,它能听得懂我的话吗?就这样过了好久,见我仍然不动弹,昂巴竟用它那软柔的鼻子轻轻地在我的脸上蹭了起来。这下子可好了,我就势用左手一把抓住了马缰绳。可我还是没有办法站起身来呀。我心想,昂巴若是能卧下来就好了,我就可以慢慢地蹭上马鞍子。我一边抖动缰绳,一边轻轻地喊着:“昂巴,咕几,咕几(求求你),聂,聂,聂(卧下)。”昂巴依旧瞪着它那双干净澄明的大眼睛,呆呆地甚至是有点忧伤地看着我。可它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呀。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想到很后它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轻轻地抖了抖鬃毛,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身旁卧了下来。我不由大大得松了一口气,费了好大劲,终于蹭上了马鞍。这时,昂巴两只前腿稳稳地一用劲,上半身就稳稳当当立了起来。我连忙抓紧了马鞍,它两只后腿又一撑,就完全站立起来,高兴地咴咴一叫,一路小跑,回到了高口区。
   来到区政府那有框无门的大门前。我*一个遇到的人就是刚从索河边背水上来的水江。她见到我,打着招呼说:“沃布结(辛苦了)。”可再一看到我那狼狈模样,连忙将水背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就同区里炊事员嘎巴一起跑了出来。嘎巴伸手一把拉住马缰绳,连忙问:“根拉,几热大(怎么啦?)”我说:“我脚摔伤了。”那时正是接羔育幼的大忙季节,区干部(包括区委书记)和几个“半脱产”干部都下乡去了,区里就只留下这两个年轻女子。她们两人将我从马上扶下来,又扶回房间。嘎巴让水江帮我生火烧茶,她给昂巴卸下鞍鞯,栓好,然后就到附近部队二连去请卫生员。卫生员很快来了,帮我脱掉外裤,上上下下按了好一阵子,松了一口气,说;“还好,没有伤着骨头。可是你得好好躺几天了。”给伤口上好药,又留下一些药,就走了。水江一声不吭,将我的被、褥从马被套里取出来,在床上铺好,扶我睡下,再将牛粪火炉里的冷灰捅干净,生上火,从外面提来一壶水帮我烧好茶,给我揉了一大碗糌粑,可这时我痛得哪里吃得下去。水江说:“一定要吃点,空着肚子是不行的。”硬是逼着我吃了几坨糌粑。她又将马料洗好,喂了马,才回去。我也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1965年的春天,我要求参加了前塔乡的驮盐队,远走千里,长江源头去驮盐,来回就是四十多天,昂巴一直跟在我身边。有时候我为驮队猎黄羊,只要远远见到羊群,它就会自动停下来,我下马将枪搁在马鞍上,昂巴就成了枪架,还掩护了我这个人;黄羊打到了,我翻身上马,昂巴立即一路小跑来到猎物旁,将羊驮回去;1967年,巴青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武汉哪个中医院癫痫好雪灾,我被指派带领三个乡的群众,赶着牦牛群翻过唐古拉山,到与青海玉树州相邻的当曲河边去放牧。那一天,人们赶着牛群上到唐古拉山的沃鱼拉山口,天黑雪深,牛羊和人实在走不动了,大家咬紧牙,扫出一小块坡地过夜,昂巴先卧了下来,我就将马被套紧紧靠在它身旁睡了下来。昂巴为我挡住了刺骨的寒风,它的体温传递到我的身上……
   还是在1965年冬天,高口区前塔乡的牧民瞿桑巴舍生忘死,从索河的冰窟窿里救出了一位解放军战士,西藏日报社记者赵宗仁同志来高口采访。他离开高口时,给我和藏族干部拉旺照了这张照片。左边就是我和昂巴。我的很很珍贵的老照片哟!
   昂巴,今生今世难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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