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什么很广阔、很深入?
看似世界很大,宇宙广袤,时光无限,其实不然,每一个具体的人、活着思考的人,才是一片很大的世界。不同的生命状态里,唯有活在世界上的人,才会在点滴的体验与爱恨交织的品味里能够有足够的能力认清面前的世界。对于无数时间节点里的离逝者而言,或者生存一世仍茫然无知,或者已经看透红尘万丈,远遁人间;或者奔向目标永不停歇,握紧生命的把手不松开。但是,很终的结局和归皈,都是不得撒手而走,离开让他反复体味心态复杂的世界,不得不放下和充满留恋的人间,成为尘世间的一缕红尘。
有时,人看似是很小的单元、微不足道,面对世界充满了无奈,实质上人却是很大的生命,披身一种顽强而不息的力量,从而构筑了一片很广阔无垠的历史天地,成为很深邃的一缕宇宙时光。人,弥散、透射、辗转、回归、颠覆,甚至反叛自我的过去,却又不得不在一个现实又非现实的境界里挣扎着生活。这是人,是人性的真实,是人的自顾,是人时而迷茫、清醒、痛苦、快乐,时而杀念顿起、自怜自悯和戗害自我的五色泥土,很终杂揉成一团相互溶合、无法解开的层层谜团。
痛苦源于人身,快乐缘于人心。人的欲望强大健壮,仿佛能够抵达无限的边缘,却又时时地身处狭窄的通道间无处可去。置身于无数的矛盾间,无法安然地隐身于冷眼看着的世界,苛毒地奔波在欲望的深渊,从而处于痛苦无望的境地。这是心灵的困窘,是生命的苦源,也是活着的乐趣和死去的羽化解脱。在边界无限却又短促无行的时光间,真正需要抵达的却是理解,是认清后面对的天地,是人对自我心灵的唤醒。
人对生命的唤醒,不是一蹴而就,更不是无望而为,而是一种对自我命运的拯救。这种唤醒是类比自身的情同感受、是同类间体验着的悲悯人世,是人与人之间渴望达成的理解与同行。人的生命会被有限的时间和繁杂的事务重重制约着,如一条清澈的细小溪流,虽处群山沉压之境、仍然会竭尽全力地奔向大海的此岸。人亦如此,面对目标,面对未来,无时无刻地充满着无法抵达的痛苦,体味着自身低矮间的无能为力。人生的目标遥遥在望,经过一生的努力看似即将实现之际,却又蓦然发现,这种仅隔一步之远实际上仍远隔千里,根本不是你一步向前就成踏上的成功之路。这是生命的局限,也是人类的局限,具体到每一个人,你会发现所有人类为理想而行进的起点,其实都是一种独自一人从头启始的远途跋涉,是一种被同类重复千万次的绝望,是你在绝望与希望之间踟蹰起步,重新面对的回头和转身做出的抉择。
人对自我处于世界中的清醒,对自我在世界中具体位置和处境的认识,是人认清人,接着认识人类,从而认清自我的必经之路。你是谁,谁又是你,你在哪里,哪里的人才是你?对自身的认识和对生命的结论,不仅是人生的感悟,也是一种生命的哲学,更是一种命运的宗教。人类很害怕的事情,不是你对自我的认识,也不是人对自我的否定或肯定,而是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是谁,不知道庞大的世界上你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你和这个世界的矛盾与联系究竟何在。所以,人对人的唤醒,永远都会启动于狭隘,归宿于永远,如同时光对于生命的催促,成为一种心灵之间彼此的唤醒。
我们永远也唤醒不了那种沉睡久远的人,唤醒不了卧身于假寐间不愿意、不敢于醒来的人。那种活着已死的人,那些逃避生命责任的人,那些无法感受到生命状态的人,总会成群结队地奔跑在我们身旁,向我们指指点点絮絮叨叨,甚至会像救世主那样对待我们指引,让我们跟着他们一起毫无目标地瞎跑乱窜。对于这种人,你就像一位痛心的医生,即使医术再高,看清了病人的症状所在,却永远无法医活失掉心灵生命早已枯萎的病体。
对于很多事情和人,你没有必要再去努力、再去拯救,更不必悲悯哭泣。面对植物的死亡,你能泰然相对。对于死掉的活人,对于消亡散去的空心人,为什么不能做到冷静相待呢?你有一万种理由说服自己,任由他们独自颓立于空旷的田野,随它们跟风而去吧。你会看到迷途的羔羊正四散逃逸,掉落的枝叶正在飓风中被远远地带走,这是生命的法则。
大地需要新鲜的花蕊,天空需要湛蓝的色彩,人类更需要洁净的灵魂。这是自然法则,也是生命规律,是任何人、万事万物都阻碍不了的必然。
所有来自人间的宗教、教育、文化、传统,甚至亲情,看似构筑了一份温暖的归宿,其实它们仍然是一种情感或心灵的提醒,一种依赖于信任、成长过程里的精神哺乳。
灵魂,有时就是一种纯洁无比的新式宗教。它会鼓舞着人,引导着生命,沿着生活的河流溯源而上,去寻找很新鲜的氧气,成长出一棵参天的大树。
正是如此,人对人,人对心灵的唤醒,永远就是人类的很高使命。就像大地需要土壤,植物需要阳光,生命需要空气和水,构成了一条喧嚣的河流,万物生长,永无止境地奔腾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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