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的一首《声声慢》,竟然就那样的被后人喜爱,那凄婉欲绝的悲伤情,不知感动过多少人,多情者总会在这里留连伤感不忍离去,忍不住时就一声接一声的叹息;还有词中那些愁肠九转的辛酸泪,就总能引起后人的同感,悲天悯人心潮起,竟误自身逃难时。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很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官人!你怎么就这样扔下妾走了?你可让奴家如何才能活下去呀?李清照悲痛欲绝,她扑在丈夫的棺木上直哭了个死去活来,昏天黑地。想起从前,夫妻恩爱常相守,甘心情愿两边甜,那样的缠绵竟然就远去,谁能相信他就走在前?现如今他就把自己扔在了半路上,就再没有谁来理。邻居们把李清照扶进屋去,就有人过来劝说起来,说夫人你还是要节哀顺便。这金人入侵,家家都有把子辛酸泪,人人苦痛难熬你也跑不了。李清照便点头,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一路南逃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人常在,赶走金兵就会有重回故地明月当空照。可谁又能想到?国破家毁一路逃,这样的辛酸,却还有苦难跟随在后面又这样的煎熬。一阵阵的悲伤,就只能一次次强压下去,一点点的回忆,却再次又来寻访。记得从前自己曾经做过的那首《一剪梅》,那时的情景该是多么美妙,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那时与丈相互缠绵经常就倚在一起、守在床上,相依相靠,瞧着窗前池塘里粉红色的荷花,非常艳亮。欣赏着从前的那些相互来访信件里的情话,一直就能谈到夜色降临,困意涌起,就是要睡觉。这才解下衣裳,与丈夫相依而卧,但还要继续讲着情话,再慢慢的睡着。大雁飞回空中过,月上头顶楼中望,那是多么的甜蜜,只要回想起来,人自然也就沉醉下去,然后就轻启朱唇把情歌唱,那样的日子谁能比得了?谁又能知道?只是那样的情谊一天天在消退,“花自飘零水自流”,好日子却一日日的减少。先前也是这般的月光,今天却就多了许多哀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样的事情经常在别人身上见到,可一旦落在自己头上,真就是担不住,也伤不起,更甩不掉。每每就有那么一点悲伤的情思涌起,泪水就再也难抑制,痛苦就自己往出跳。自己也只能死死的抵住,伤感也不敢太哭泣,不能再把那种情绪叫。
从前的那些事情,就总来把自己缠绕,丈夫时常就浮现在眼前,他的声音和音容笑貌。
官人,我又写了一首词,你过来帮着看一眼。李清照满脸笑意,心里也是无限的甜蜜,说春去春回难常在,又见落花堆满地。赵明诚应声就走过来,说让我看看,爱妻应恨春意去,却是在说我,没有时间在意你,其实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她多愁善感,那是心里藏了许多才华,容易伤春的才是好女子。李清照就说,官人,你又笑奴家了,与你我知道没法比,夫唱妇随我写词其实讲的就是一个格调和道理。我就是要人们知道,赵知州家的女人,多才多艺,绝不是普通的女子。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
不错,我说的是心里话。赵明诚淡淡的讲述起来,这头两句就把伤春的情绪带出来。先前孟浩然有首诗是这样讲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与爱妻你这首词可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还有韩偓的《懒起》“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倒卧卷帘看。”他们俩位,虽然对风雨荡落花的状况有所知晓,但还是不如清照你这首词讲的更直接,所以说他们虽有怜花之意,却没有你这样的感触。李清照淡然笑了下,说以伤春到伤感,青春已去,何以再回?尤其瞧见官人日复一日忙于金石,或许我们百年之后,都有意愿将在史话中留下只言片语。所以为妾才要伤感,时日在慢慢的消去,光阴就似那满地的落花,即便再重新收起,我们也不能再回到从前去。我们还是以酒消愁,或许这样就会更好,莫让玉尊空,再重新饮满意,然后就一直睡到天明,可那样仍然还躲不过幽幽的愁怨和恨意,还有那空中飞去的一声声悲鸣与叹息。
安葬完丈夫,时间过得很快,但李清照如何都躲不过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冷清。日复一日,孤苦难挨,身单影空,缺少一人,这时节凄凄惨惨,又是谁之罪过?想起当朝那些官吏他们个个都无能,然而那些鼠辈却都专权不放,他们又怎能抵挡住金兵?这满天下的百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中原那大片美好的家园已再无人烟。仔细想过就催人肝肠断,那些孤魂野鬼们却要去何方才能息怨?
想当初宋太祖赵匡胤谁人能敌?那强大的南唐又如何?即使就吴越、漳泉那些边远势力自己也要前来纳土进贡,平乱匪患定天下,宋朝子民从此安。只是谁都没想到,江山轮换先人去,后来晚辈只专权,腐败无能谁之过,却将百姓命高悬。李清照越想越气,官府无能,美好的家园就这样拱手让出去,自己现在是如何都躲不过那阵阵的孤单与苦闷,更是伤心难过还有叹息。伤感不便久纠缠,这是简单的道理,可天下还是遍地都在感叹,就尤如自己把丈夫失去。这一天几遍的回想,这里可还是宋朝的天地?怎么就没有谁来管!也没有谁在意?难道推倒的就只是朝庭吗?与你们真就没有关系?请问一下宋朝的官员!你们的良知在哪里?
李清照不敢再去想宋朝被入侵那事,她知道自己现在只能是空悲切。从前自己就写过一些有有些伤感的词,赵明诚就告戒自己,说不要总那么伤感,时光消去,不会再来,空享莫如真欢喜。另外久伤入怀成真患,莫要那样害自己!李清照就觉得丈夫当初讲的对,自己那时总觉得春去春回丢陪不起,这美好的年华,日复一日几年去,谁又能挡得住光阴归,谁又能没点感概不陶醉。另外自己那是对丈夫的喜欢,就希望能深深的留下这份记忆,也是在丈夫身边才会有那样的情意,就是怕失去,于是才反复的提起,也是对丈夫的爱惜。
确实不能再去想着伤感的事,记得当初自己写过一首《长寿乐?南昌生日》。这首词就很欢快,还是再喝几杯酒吧,冬天即将来临,趁着乍暖还寒时,多回忆些甜蜜,或许就能产生一些暖意。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微寒应候,望日边,六叶阶蓂初秀。爱景欲挂扶桑,漏残银箭,杓回摇斗。庆高闳此际,掌上一颗明珠剖。有令容淑质,归逢佳偶。到如今,昼锦满堂贵胄。
荣耀,文步紫禁,一一金章绿绶。更值棠棣连阴,虎符熊轼,夹河分守。况青云咫尺,朝暮重入承明后。看彩衣争献、兰羞玉酎。祝千龄,借指松椿比寿。”
李清照深饮一口,她便得意起来,自己这首词写的委婉含蓄,许多细节都隐而不露,即便谁就留意咀嚼,也未必就能把那些秘密破解,但自己只要留心瞧上一眼,那些细节也就明白无误了。那一句“掌上一颗明珠剖”,谁人能相比?而自己确实就被父母所钟爱;还有那一句“青云咫尺”,真是越想越是喜欢,怎么就这么好!还有那句“松椿比寿”,自己就都能想得出来。只是,明诚他如果还守在自己身边就好了。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就只能守在这里,虽然阁深窗厚,可这里却依旧还是孤单难挡风寒,如何都是伤感难谴。记得前些时候写的那首《满庭芳》,可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讲了出来。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手种江梅渐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李清照也只能对着残梅发几句感概,这就如同自己,即使平时再乐观,谁都挡不住这样的催残,寒风阵阵,国破家亡,孤苦一人怎么熬过那漫长的一个个夜晚!“知韵胜”也“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或许就还会有许多人同自己一样,他们也盼望着能重返故地,赶走金兵,再建家园!“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只是,只是这晚来的风急。难道?难道大宋朝就这样一败涂地?
李清照记得清清楚楚,丈夫当时被任命为京城建唐知府,那天夜里,城里突然发生了叛乱,可丈夫他却没有恪尽职守指挥平叛,而是悄悄用绳子缒城逃回了家里。就是因为这件事,丈夫便被革职,李清照始终都不能原凉他。都说大宋朝兵败如山倒,可谁又能象项羽那样,即便战死,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鬼雄!临阵脱逃是何等的羞愧!即使我是一个妇人,如果遇到那样的时机,也要为大宋捐献出自己的性命,还有很后的一口气,决不能因为自己的胆小就私自躲避,那样做了就只能遗臭万年,永远都不会有谁再来理你。
夜半更深,“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大宋朝真就这样一败涂地?靖唐之变,徽、钦二帝被金人掠走!“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我们的家园已经失守,宋朝的子民就如同这满地的枯叶一般,谁能挡得住这滚滚的寒流急?李清照泪眼独垂,她不觉得自己就是在自责,丈夫的死即使真就是自己所逼,那也是他不争气。
逃难时一路向南而来,李清照便始终对丈夫都不理,即使没有谁来面对,她也是要和他急,一叶知秋,谁把谁弃?江山已倒,家靠何依?来到乌江边时,站在西楚霸王项羽兵败自刎的地方,李清照再也不能自己,她先是抑天哭泣,即为项羽的英雄豪气所感动,也为大宋朝的官宦唾弃,心潮起伏激荡,浮想联翩叹息,继而她便随口吟下这首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丈夫赵明诚当时就站在李清照的身边,开始他还在劝说着让她不要太激动,可当他闻听到这首诗后,当即就沉浸在自责之中,愧悔难当,难以自容。从此赵明诚便郁郁寡欢、一蹶不振,不久他便发急病淬死。
夫妻情谊深,梧桐兼细雨,国破家仇在,谁还爱自己。伤感这两个字,那是泪水结成的“点点滴滴”,人“到黄昏”,“晚来风急,怎一个愁字了得!”
明诚,你不要怪我这样的对你。李清照推开窗子,她觉得那淅淅落下的都是自己的泪水,眼前已变得抹糊不清,她任凭着那飘落的雨水落在头上,然后又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黑夜里,那悲痛的哽咽已经被风雨声压盖过去,可内心的疼痛她却觉得非常清晰,国破并非一人罪,犯到自家有何愧,谴责已经心伤痛,为何还要勒令退。大宋朝的官员无数,谁又能象自己?李清照淡淡的讲述起,明诚,我知道你已经后悔,我也一直想把这股火气压下去,可你想过没有?咱要对天对地还要对得住自己的良知!所以我如何都压抑不住。明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寻着被雨水淋头吗?我觉得这就是替你在赎罪,也就如同我在将你陪,我们一直就恩爱有佳夫唱妇随,所以我们也只能在一起。明诚,人生自古都将死,莫让遗憾空流泪。其实我现在比你还要苦,我心里受着委屈,人憔悴。明诚,其实我非常在意着你,所以就一个人守着天黑。我做了一首《点绛唇》,请你来欣赏,对与不对,你都不要怪罪。我只是想和你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咱都不能把良心违,人活着就要有个骨气,决不能就弯下腰去做贼。意气风发多么美,夫妻双飞令人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歌颂项羽吗,因为英雄的身上披着光辉。我已经把词都想好,你再听听,或许就有哪一句还不对。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明诚,你可都听清了吗?其实我内心非常压抑。李清照叹息的讲,说我多么希望你就是项羽。我不是说让你也自杀,而是责怪你怎么就没有项羽那样的骨气,男子汉前面经常要装点上“堂堂”两个字,那前一个就是家,后一个就是国,人在哪里都得这样的活,这就是堂堂两个字的含意。我李清照虽为一介女流,可如果*需要我抛洒头颅时,我肯定不能回身就躲,那不是我的性格。比如你先走一步,我就只能抽身回到深阁,即使再有寂寞,那也只能忍受,柔肠百节,许多愁,惜春惜人任凭雨淋头。倚阑而立,我也只能这样做。明诚,我的话你可曾听到?你一定就在我的心里!看望夜空黑不见底,我心里就急,我又去哪里能寻找到,那回去的信息?翻来覆去就总是一个“愁”意。
花开花落,只差这一个秋,于是就多了些愁,李清照终于退回到屋里,关上窗子,再把灯挑明,于是就一个人喝起酒。她多放了个杯子,还有碗和筷,然后就斟酒,说,明诚,我们俩就干一个,记得从前我们也是这般的守。那年我们俩去秋游,当时也是这样的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只是那时我们始终都是欢乐多,如何都不似现在这样的愁。你记不记得那天湖面上风平浪静,一眼就能望到天边,却始终都没有水的尽头,那山那水,想起来就亲,那里就非常的富有,听人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其实家就有一个,所以才稀少,所以就总那么好。那天我们俩在船上坐,你就要喝酒,我就赶紧给你斟满,后来你就诗兴大发,就非得让我写词来配合,其实我知道你并非就想让我出丑,你当我喝了酒就写不了,其实那点酒什么都不算,咱那是肚子里有。我提起笔来,不假思索,挥挥洒洒,马上就写好。那是一首《怨王孙》,当时就看傻了那些同船的人,他们就都把我们瞅。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明诚,你可记得?当时船上还有几个学子就围过来把你问,说这首词到底怎么讲?你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你说这与往常的写法都不一样,你一句话就把我心里的想法讲出来。其实秋天的景色并非就不好,只是人们不易品悟到。秋天的景色应当很深远,要不怎么都说春华秋实好,春天的景色讲复苏,万物都美妙。作词有作词的基调,哪一种文法都不能跑调。
春天写婉须柔美,秋深赏婉必隐藏,委婉之间风光显,浅笔淡墨流酣畅。夏日近水船家邀,显露青淡描柳稍,入冬枯枝轻易落,闲散笔墨清雪飘。约之本意为缠束,引申精炼显微妙,隐讲含蓄不露骨,低描轻扫花枝俏。婉约相对烦滥笔,对立引伸很重要,形容男女情爱写,离愁别绪出情调。伤春悲秋常见景,光怪流连入俗套,形式婉丽柔美现,含蓄蕴藉才热闹。情景交融成一体,声调和谐亲切邀,音律协近易上口,不协长短去混淆。下笔近雅情调高,不雅难缠须抛掉,寻字不可太露骨,意味深长赏者笑。发意低调易抬高,高者起伏变化跳,去狂少怪真文笔,寻柔入婉耐咀嚼。
这“湖上来风“就避开俗套,自然也就带出波光浩渺。记得那天回去我们俩还在讨论,明诚你就讲,家乡就是好!我便笑,秋至暮尽花稀少,与人亲近才在家乡这里绕,于是才有了说不尽的话,也就自然有了家乡好。你又讲,莲子成花叶老,又与前面不协调,我便与你再解释,悲凉萧瑟自然冒。清新广阔景物美,人物感情易寻到。后来我才发现你已醉,所以才与我不协调。
联想起家乡,李清照就再次将伤感缠绕,她喝着酒,不愿睡觉,守在灯前就露苦笑,家乡虽好,家乡却远遥,家乡远去已飘渺。他日若将披挂好,定将金匪全灭掉。夜已深,李清照依然在笑,她梦到项羽回来了!英雄挺枪冲在前,自己随后也跟着跑,一路向前冲,什么都不要,只想把家乡保,只想回到家里去睡觉。再朝前走,她就看到,丈夫在对面的山上坐,中间却隔着河道,赵明诚只管把手摆,意思自己将要出远门,这一次将是千里迢迢。
不要,不要!李清照在声声挽留,赵明诚却只是苦笑,于是她便想起从前写给丈夫的一首诗《醉花阴》,于是赶紧就一句句的念给他: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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