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秋之后,老天爷始终阴沉着脸,不是浓雾蒙蒙,就是阴雨绵绵,空中、屋顶、地面,到处都是湿漉漉冷凄凄。
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凉。”天天有雨,这累积的凉有多少,恐怕数也数不清。如果实在想知道这凉意的层数,看看街头的伞和伞下的行人,雨多,伞就多:黑的,红的,粉的;大的,小的。无论哪一种伞头下,行人的状态都相似,他们缩成团猫着腰,加快步子,匆匆赶路,仿佛要早点逃离这日渐浓重的阴冷。
我站在秋雨中寻思:莫非,光阴渡口真的来不及与秋道一声别?
二
雨终于停了,多日不见的太阳露脸了。从窗子射进来的点点碎光,驱散了盘旋多日的阴寒。看着这银闪闪的光,我仿佛感觉到了沐浴其中的温暖和惬意。
心动不如行动,下楼出门,直奔湖边。
湖边小径上树林里人影遍布。“人是旱虫”,此话不假。阴雨过后的暖阳就像一束光,把人都吸引来了。
一到湖边,顺着小径一路向西。
路过樱花林,林里落叶铺了一地。掉落的叶子,经霜之后褪去了原色,斑驳陆离,与绿草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画,画面温馨绚烂。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来的斑斑点点,随风闪耀,逗得小朋友前后追逐。他们蹒跚着脚步晃动着身子,憨憨笨笨的,可爱极了。他们的身后爸爸妈妈们用手机追逐记录着这幸福瞬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羡煞旁人。
出了樱花林,银杏林即在眼前。树上地下黄灿灿的,金子一样亮眼。在此偶遇几位熟识的大姐,她们挑来几枚模样周正的叶子,捧在手里把玩,把它叠成各种图案观赏,她们认真的神情,仿佛要找出树叶的前世今生。我走近她们,为她们手里的落叶拍了几张特写。几抹生命腐朽前的灿烂被定格了,一个美好的瞬间被纪录了。
秋阳浓烈,扫去了秋雨带来的潮湿;秋阳温暖,带给人们舒心与欢乐。
光阴渡口,扯一缕秋阳,与秋别离。
三
出了密林,便是草坪。
此时,草坪边一群年轻人正在排练舞蹈,他们身着红黑相间的运动服,唱着跳着,活力十足,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赏。
站在草坪旁举目四望,眼前呈现出了一幅画,宏阔,多彩。
左面的银杏林纯粹、干净、透亮。此时,那幅以银杏林为主角的十字绣名画犹在眼前。想起了*一次看见那副十字绣,深深沉醉了。恍惚间,我仿佛已经钻到了画里,深切感受到了穿透生命的那抹黄,多少个细胞都被激活了。面前的这幅自然图景,没有那幅十字绣的画面优美、构图艺术,却真实朴素。这些银杏树,在生命的轮回里经历了鸭黄、翠绿、浓绿、金黄的演变,犹如一幅流动的风景画,明媚眼睛,愉悦心灵。
右面是一片枫树林,连日阴雨打落了一些叶子,枝头飞舞的还不少,有的已经红透,有的红黄相间,正走在红透的路上。微风过后,红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轻落下来。我俯下身子捡起几片仔细端详,叶面颜色饱满微微泛光。叶子刚刚离开树体,支撑生命的营养还没有消失殆尽,很后的灿烂依然存在。
再往前是一片柏树林,柏树都是丛生的,剪成塔状,七八个一堆,错落有致,自然成画。高挑独立的柏丛就像警卫一样,默默守护在林地旁,与炫目的林子比较,墨绿的柏树林更显庄重肃穆、沉稳厚重。
柏树林附近的小径旁立着几丛中华石楠,石楠的叶子呈墨绿色,厚实坚挺,没有一点秋叶的沧桑。很惹眼的是它的果实,圆圆的颗粒,红宝石一样,藏在叶片之间,晶莹剔透,耀眼夺目。
银杏林,枫叶林,柏树林,石楠林,多样的林,多彩的色,惹眼的画。
光阴渡口,剪一抹秋色,与秋别离。
四
太阳西斜,夜幕降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湖边,去附近的农贸市场溜达,顺便捎点菜蔬。
进了市场大门,一个三轮车箱摆的苹果吸引了我的目光。走近一看,车箱后头摞着十几袋果子,厢前摆着两排散果,供人品尝,车主正忙着给客人称苹果。从苹果成色和他的穿着看,他不是小贩,好像是果农,上前一问,印证了我的猜测。他说,今年苹果收成还不错,只是外面行情不好,客商较少,大多数人都在等客商,他拉了出来,希望早点卖完。因为苹果成色好,价钱也公道,销量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来,小伙子心眼活泛,是做生意的料。
往前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很近几年他一直在附近几个街边市场上卖水果,每年从夏到冬,从卖桃杏一直卖到柿子苹果。他个头不高身体壮实,长期室外劳作使他看起来比附近的同龄人黑一些老一些,但是,他浑身散发的精气神人是别人没有的。他的果子价钱合适,态度温和。每次去菜市场,走到他摊前,我都会买些。听见周围人叫他老张,我从心里敬重他,敬重他的勤劳,敬重他的厚道。
光阴渡口,尝一味秋果,与秋别离。
五
一个人在秋的怀抱里徜徉,感受秋阳抚摸,秋风吹拂,秋色熏染,秋味供养。也许,这和年龄无关,只关乎心态,是否有一颗秋心。
就像秋季的花草树木经历了春的苏醒、夏的成长一样,怀有秋心的人已经褪去了春的单纯、夏的热烈,积蓄了秋的宁静。有了秋心就有了一份淡然、一份豁达、一种超脱。它是怒放后的内敛,是鲜衣怒马后的朴素,是热血沸腾后的沉静。是苏轼经历乌台诗案后“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是陶令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然,是庄子回答楚国使者“我愿做一尾自在的鱼”的超脱。
光阴渡口,与秋别离,把往事写在落叶上,把念想托在秋风里,带着一颗秋心,踏着时令的节拍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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