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心处的村庄（散文）

“生于斯，长于斯，”村庄与我，在心处只是个村庄而已，从不曾刻意去修饰村庄在心里的厚度和宽度，就这样平静、祥和、安暖、幸福，不卑不亢地散发着村庄的气息。心处安放上村庄，犹如在母亲怀里恬谧安梦。轻挥手，作别。累了，可回家。

离开村庄时，村庄在身后，背影牵着亲人的目光。回家时，村庄在前面，村庄在满眼期待的目光里漫延。离、回都是急切切不得闲的步伐。该是离、回都有原因，都有各自的理由，各自的故事。离、回都少不了那怀乡情结，总有个村庄让人魂牵梦绕。总觉得，离开有父母居住的地方，离开生养的村庄，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方，无论远近，总像是一种游离。心，总会记挂着那个村庄，还有村庄里所熟悉的人和事物。也总是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里想着回家……

只要走出村庄，遇着相遇的人，彼此总会问起是哪里人，哪个地方，哪个村，便也脱口而出告知彼此。谁都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一个村庄。每每有人问起我，也总脱口而出是“小张庄”村的。这是生我养我的村庄。我就是从这个村子里嫁到了外村。嫁了人，是不是就该说“婆”家的村庄？已嫁了别村的人，再说出自己娘家的村庄，似乎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这样说来，不是不爱婆家的村庄，嫁了那个村里的人，便在县城住着，小家便也安置在县城。虽时常回家，来回也总是匆匆，对村庄里的人和事物总觉陌生。这些年，记忆里，总有儿时村庄的影儿出现，模糊着，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人和事，像一些闪着光的碎片，连不起，又舍不得丢了。心便留一处空隙给村庄，能嗅一缕柴草的烟火香，能装一阕乡音自为乐。也是奇怪着，隔三差五地便回家看父母，路上忽略了许多，也有不经意的错过。不过只是一个村庄而已，没有什么的特别，也没有什么风景。大概是因父母在村里住着，根在那，魂在那，乡音在那，才会轻而易举的爱上一个村庄。

时光荏苒，一程一程地走，从青丝到白发，有人走出村庄，又有人回到村庄。无论他乡或异乡，这样一茬茬的人走在时光里，数着日子，迎日出，看日落，脚印深浅，路途长短，村庄就像心里的一个支点，铮铮站立，人不倒，她便在，人倒下，她也在。就这样经了流年里的分合离回，总有一个村庄在心的角落温软、安暖的让人牵挂着。

我的村庄，离县城也不过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小时候却觉得非常遥远。公路从村中穿过，车辆极少。大门外的院墙下，门口大路边，邻家爷爷、奶奶、大伯、大叔、大婶们闲时常聚一起闲聊。说着年景，说着各自的庄稼地，说着村里村外知晓的事。也常提起那四个围起村庄的门郭，也是经了战事，英雄血染过。只是东、西、北三个门郭我们都不曾见过，只有南门郭现存，在岁月里熬着。听着似懂非懂得事儿，我们笑一阵，闹一阵，老远看着背粪筐的邻家二爷爷驼着背走来，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捏起鼻子说他臭。他走来，老人们打过招呼，他便拐进了一条胡同。村庄里的鸡、鸭、狗都是散着养，自由出入大街小巷或邻居家，不见得少，也不会丢。那狗见了陌生人便叫，却不曾真的咬过人。黄昏时分那鸡、鸭、狗便回到主人家。

村庄里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那锁锈锈地挂在门环上，也不过是挂在那里看流年里的风景。若有过客或串街的货郎，走得口渴，便随意走进一家找水喝。这便是村庄里的人。很是那些奶奶婶子们常聚门槛内外，会说起谁家的孙子几岁了，谁家闺女小小年纪，针线活已经做得像模像样。谁家的小子已经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每每听烦了这些，便一起吵着听（拉呱）故事，老人们便讲些旧时趣事，在你一言，她一语的趣闻里，听得津津有味。听着，看着。看人，看车，亦如看风景。车驶过，扬起尘土，那车和时间都在尘嚣中远去。

这些人多半都已经走了，守了村庄一辈子。旧时的村庄，过时的故事，旧时的人，都成了怀念的旧景。飞鸟的翅膀划过天空，划过岁月里的清贫，划过田野之上阳光洒下的每一条影子，划过村庄街景上的童年时光，划过蝉鸣噪醒的村庄，融乡音在那粗声的吆喝中，划过屋檐下被夕阳染红得那些温暖的画面。门前村口的守望，该是远行和归来很舍不下的牵挂。

看够了，听够了，随手抓一把柴草，掸掸身上尘土，回家。这时，家家飘起的炊烟上升着，然后散开，几乎都融在了一起，却没有纠结。无论是晨曦微露，正午骄阳，日落西沉，若正走在路上或者在村外山坡里，望向这炊烟升起的村庄，一定会有急切回家的感觉。若有人再用乡音喊你乳名，让你回家，这一定是父母。炊烟是温暖的，暖心，也暖着村庄。村庄是怀抱，随时等你入怀，在任何时候，只要记得回村庄的路。村庄里的日子是实实在在的，村庄里的季节是鲜明透彻的，村庄上的星空也是清透的亮，能照亮夜里回家的路。

就这么一茬一茬的人，走在季节里。关于村庄里许多人和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似乎从出嫁以后，这个村庄就已经不属于我，而所有记忆仅限于童年时光。村庄曾在我心中有过很长一段空白。回家，也只为回家，因为父母在哪。大概是在这一年里，才注意到村庄的变化。山下，地头边新修的水泥路，在阳光下泛起银色的光，像一条条银色的玉带绕系田野，再不是连那独轮车都车陷凹泥的路。一条路铺起村庄走向富裕和幸福的坦途，承载起村庄到田地间播种和收获的重量。由村庄赋予的斑斓，在路上，在心里漫延。

村庄的变化似乎在一夜之间，再不见打架斗殴、撒泼骂街的人，那休闲、娱乐、健身的场所，丰富了村民们的文化生活。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晚饭后聚在广场跳起快乐的舞步。那步伐跳出新节奏，那笑里洋溢出村里人很质朴的情怀。每次回家，却喜欢眺望远山和村庄，那山上，那地里，植物英姿飒爽的站立着，在季节中变幻，轮回，以不同的姿态，诱惑着我们的目光远眺，远眺……而村庄正悄悄地改变着。